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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也有金凤凰。 陈明祥说自己是草根教授创业。这些年，他下了课堂，就钻进实验室。作为华中科技大学教授，他带着自己的学生，针对功率半导体及高温电子器件散热需求，自主研发了先进封装用陶瓷转接板（TCV）全套制备技术。 封装时，将芯片放在基板上，基板可以起到支撑芯片、给芯片供电、解决芯片散热等作用，因此，基板性能对器件质量影响很大。目前广泛使用的印刷线路板（PCB）采用高分子材料，其导热和耐热性较差，而陶瓷材料具有高导热、高耐热、高绝缘、低热胀、耐腐蚀等特点，技术优势明显。 2011年，陈明祥与朋友合伙创办利之达公司。2019年9月，利之达TCV陶瓷基板项目在湖北省孝感市孝昌县投产。 线路板产业是孝昌着力打造的支柱产业，随着利之达等企业的到来，孝昌的这一产业又向上生长一节。 近年来，孝昌县在快速奔跑。 孝昌县城区 早年的孝昌，属典型的山区农业县。建县之初，全县工业总产值只有3亿多元，以印刷、牙刷、机瓦、粮油加工、木器、针织等小型加工企业为主。企业数量少、效益低、产业链低端，工业的薄弱严重制约着孝昌经济社会的发展。 为突破短板，孝昌县在实施“强县工程”中，坚持“大抓工业、抓大工业、把工业抓大”的鲜明导向，推动制造业集中高质量发展。 近些年，海越电气、淑尔家居、龙腾电子、全成信电子、共铭电路、诺克特药业、恒昌电工、灵龙铝业等一批工业项目建成投产，孝昌工业渐趋壮大，电子机械成为全省重点成长型产业集群。 目前，孝昌县国家高新技术企业30家。2023年，规上工业总产值193亿，基本形成了以光电子信息、机械制造、绿色新材料为主体的产业格局。 吸引力 “随着芯片功率越来越大，封装集成度越来越高，散热是个大问题。如果不及时散热，芯片很可能因高温而损坏。”陈明祥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对于光电器件而言，温度每升高10℃，其寿命就会降低30%-50%。 陈明祥本科和硕士为材料专业，2002年，他考取华中科技大学光电系博士，开始接触电子封装技术。博士毕业时，导师团队需要一位懂材料专业的成员，陈明祥选择了留校，专业从事电子封装技术研究。工作不久，导师推荐他到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封装研究中心从事博士后研究，合作导师为“现代半导体封装之父”汪正平院士。 留学回国后，他将研究方向聚焦于高性能陶瓷基板技术研发。2014年底，陈明祥带领团队成功研制出TCV陶瓷基板样品，后又历时三年完成中试。 TCV基板制备包括激光打孔、溅射种子层、光刻/显影、电镀填孔/增厚、去胶/蚀刻等工艺，完成在陶瓷片上制备金属线路层，结合了材料、力学、热学、半导体、电化学、激光加工等技术，对材料控制与工艺技术整合能力要求极高。从工艺来看，传统陶瓷基板制备需要近1000℃高温，而利之达的创新技术，仅需不到300℃，降低了成本，提高了材料和工艺兼容性。 利之达研制的三维陶瓷转接板（3D-TCV）。受访者供图 “产品的最大技术优势是图形精度高，满足垂直互连需求。”陈明祥打比方说，原来只能做平房，现在工艺解决了电梯问题，就可以做楼房了。因此，TCV基板可以解决先进封装中高精度垂直互连问题，满足功率半导体器件小型化集成化等需求。 目前，利之达出货的TCV陶瓷基板，主要应用在半导体照明、激光与通信等领域。眼下，第三代半导体、新能源汽车、人工智能等新兴产业迅速崛起，对高性能陶瓷基板需求也越来越大。 基于生产及交通便利等方面的考虑，2019年，公司决定将生产基地落户孝昌。与政府的良好互动，也使得利之达进一步快速发展。 2024年5月，利之达在湖北省孝感市孝昌县的项目二期新厂房投产。受访者供图 这样的吸引，事实上，能够从历史中找到印记。追溯孝昌机电产业历程，一条以惠洋电器为龙头，通过以商招商、产业招商实现精准对接的发展脉络分外清晰。 过去，作为传统农业大县的孝昌，工业“腿短”一直是经济赶超的“软肋”。 2003年，紧抓沿海产业逐渐向内地转移的契机，孝昌积极开展“回归”工程。一批在外拼搏的创业精英回归故土，挑起了全县经济跨越发展的大梁。 鲁楚平就是其中一个。2000年，孝昌人鲁楚平在广东成立中山大洋电机股份有限公司。短短几年间，大洋电机一跃成为中国空调配套电机第二大供应商，成为行业内的一匹黑马。为引“雁”回故土兴业，孝昌县组织招商专班先后4次前往广东中山登门拜访。然而，对于发展基础薄弱的山区县而言，仅凭亲情，难以“引雁归”。后来县领导和招商专班带着开发区双桥村涉及用地的20余名群众代表再次南下广东。 地方政府的重视、家乡群众的支持、要素成本远低于沿海地区等因素，让鲁楚平决心接过家乡伸出的“橄榄枝”。 2005年，中山大洋电机股份有限公司投资12.6亿元，在孝昌成立湖北惠洋电器制造有限公司，成为孝昌经济开发区的第一家大型机械电子企业。从落户孝昌经济开发区一路发展壮大为上市公司，到抢滩氢燃料电池市场，惠洋电器的成长之路，见证了孝昌机电产业崛起的前世今生。 2009年后，在鲁楚平的引荐下，武汉安兰斯、庞曼电机等项目落户孝昌，为惠洋电器提供产业配套，由此开启孝昌机电企业集群化发展模式。龙腾电子、腾洋铜业、全洲包装等10余家产业链上下游企业的到来，延长、拉宽了孝昌机电产业链。 近年来，孝昌围绕“建设全省绿色发展示范区”的目标定位，坚持在“小清新”“专精尖”上下功夫，在新业态、新技术做文章，推动工业向绿色低碳转型，初步形成机械电子、绿色新材料“双百亿”产业，加快建设武汉都市圈机电制造基地。在营商环境方面，全面打造“孝着办”营商环境品牌，持续优化环境，努力打造审批事项最少、办事效率最高、服务质量最好、投资环境最优、企业获得感最强的营商环境。 地瓜经济，藤蔓延伸 凭借良好的区位优势及营商环境，孝昌也成为浙江“地瓜经济”藤蔓延伸的受益者。 1993年6月，孝昌建县，这一年，张东方也出生了。30年后，这一缘分再续。 2022年6月，宁波海越电器制造有限公司在孝昌投资建设智能工厂，张东方出任董事长。这既是海越践行“地瓜经济”和向数智化转型的标志，也是这位年轻董事长的“第一仗”。 宁波海越主要生产配电设备，如高低压配电柜、环网柜、箱式变电站等产品，深耕电气行业近30年。2022年，公司决定跟上“智造”潮流，启动转型。但若在原厂直接进行智能化改造，生产场地受限。 思考再三，宁波海越决定另寻他址，新建一处智能工厂。秉承浙江“地瓜经济”的理念，在新厂选址上，他们响应号召，将藤蔓伸至中西部省份。为此，制定了16项具体指标，组建专业团队对孝昌县在内的十多座城市多次实地考察，每项指标逐一评分。因区位条件好、营商环境佳等优势，孝昌综合比分排名第一。 2022年6月，项目落子孝昌建设海越（湖北）电气股份有限公司，2023年12月建成投产。 “现在工厂103人，有70%是孝昌本地人。”副总经理乐倩倩介绍，海越的到来，也为中部区域经济的发展做出贡献。海越电气与湖北恒晟电线电缆有限公司等孝昌当地的企业形成了产业相互配套。 “孝感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我们当时选择中部地区也是为了全国的业务都能够覆盖。”孝昌所在的孝感市，位于中部物流区核心位置，凭借武汉九省通衢的区位，具备中转、流通的先天优势，可以快速中转南北、分销全国。此外，中西部地区在充换电设备更新换代配套方面，有更多的潜力和上升空间。 海越电气的光储充一体化电站。受访者供图 走进海越电气的生产车间，澎湃新闻记者看到，生产车间的电子屏幕上显示设备实时运行情况、产能利用率、生产进展、产品不良率等信息，一目了然。目前厂房生产线已实现可视化管理，全流程实时收集与分析生产数据，对生产过程严格控制。 海越电气的智能铜排仓。受访者供图 孝昌县委书记李惠芬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在企业发展过程中，孝昌政府也帮忙对接国网孝昌公司、国网武汉公司等，让海越等孝昌当地企业的产品能够进入央企采购目录，融入省国控、楚象等以“用”为导向的科技创新供应链平台，帮助企业融入国家和省市产业链、供应链体系。 “城市和产业双集中，适合我们地方发展的产业，争取将产业链拉长。尽可能招引和我们现在相关联的企业，上下游互为配套，才有市场有发展，才能带动就业，促进就地城镇化。” 近些年在城市建设规划上，孝昌也不断提升其功能性。“过去供水能力不足，现在扩大了一倍的规模。远期供水15万吨，近期可以10万吨，而以前水厂只能供水5.5万吨。这是一个大提升。”李惠芬说。 为了帮助企业接到更多订单，孝昌政府也与企业一同接待了很多验厂的外国客户。 以海越电气、惠洋电器、安兰斯、和丰电机为代表的机械制造产业，龙头带动作用逐年显现。目前，惠洋电器是国内微特电机行业的头部企业；安兰斯是国内大型中央空调压缩机电机行业的头部企业，市场占有率全球第三。以诺克特药业、李时珍药业等企业为代表的医药大健康产业加快发展。以恒昌电工、桦昌电工、灵龙铝业等为代表的绿色新材料产业，聚集发展。 企业家与一座城的“双向奔赴” 吸引更多的企业家、创业者，来孝昌创业、发展壮大事业，这样的故事，不断上演。 两年间，每天“朝六晚十”，通勤于武汉、孝昌两地，这已成为企业家彭萍的生活常态。 彭萍和弟弟都是武汉人，她在武汉创业，弟弟则在浙江义乌从事家居制造行业。两年前，因公司规模扩大，他们把生产基地从义乌迁移至孝昌县。总投资1.2亿元，全新的68亩加工基地，不仅为公司提供更为宽敞的生产环境，还引进了行业内最先进的自动化生产线。 彭萍在孝昌建起宽敞整洁的厂房、自动化的生产线。澎湃新闻记者 王珏玮 图 彭萍此前在义乌的工厂，自动化的程度并不高，主要靠人工。“落户孝昌之后，所有的设备全部按照国内最好标准来配备的。”她说，敢于做这样“激进”的投资，背后的底气一方面来源于在义乌积累的市场让她看好行业未来的前景，另一方面是孝昌县给予她的信心。从签约到投产，只花了短短一年时间。对于一个大规模的工厂来说，把生产基地从义乌“平移”过来，可以想见背后的困难。 “从基建到投产，孝昌对我们落户企业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尤其在厂房基建方面，她毫无经验，好在孝昌政府部门的办事效率高，遇到问题，她只要打电话，相关部门很快就会有专人来辅导帮助，以这种“店小二”的服务方式给予彭萍很大支持。 “你有任何困难，随时打我电话。”县委书记李惠芬经常这么对她说。 孝昌淑尔家居公司生产的部分饮水杯。澎湃新闻记者 王珏玮 图 通过在孝昌的投资，让彭萍从一个生产基建的“外行”慢慢成长为“专家”。彭萍创办的淑尔家居主要生产智能保温杯、网红饮水杯、智能恒温器、毛绒玩具等家居用品。企业满负荷生产可实现年产值1.5亿元，提供就业岗位200余个。在孝昌淑尔公司的展览厅里，不少产品都悬挂着一张标签，上面签有彭萍的名字。这份签样是她认定的一个产品验收合格标准，车间生产的货品必须与这些签样的品质一致，否则就是不过关。“产品走的都是时尚潮流路线，因此对品质的要求颇高。必须保证它们的质量和性能。” 孝昌也是彭萍的灵感迸发之地。 此前淑尔公司在义乌只专注于保温杯、塑料杯等产品的制造。落户孝昌后，彭萍在原有的产业链上进行了完善，毛绒玩具就是一个新的尝试。她解释说：“保温杯等产品很多都含有毛绒杯套，当时觉得可以在产业链上进行延伸，做一个融合，所以我们增加了毛绒玩具这个品类。” 彭萍拥有自己的设计团队，根据每年市场最流行的趋势进行创新设计，不断推出新品。她说，设计是最核心的部分，所有产品从前期构思到后期打样，再到最后的落地，设计研发是最为关键的一环。“如果研发的方向错了，后面进行批量生产，会对市场有很大的影响。”因此，她要求各类产品要经过好几个过程的筛选，才能呈现到消费者手中。她发现，市面上目前的杯类产品，基本以盛水器皿为主导功能，而在未来，她的企业生产的智能水杯将具备温度显示、提醒定时饮水、PH值调节等一系列全新功能。 目前，彭萍已经准备把义乌的电商团队引到孝昌来。同时，她已经在孝昌招聘了一批本地大学生，未来还将组建约50人的电商团队，希望实现企业与孝昌更好的“双向奔赴”。 而这样的故事，在孝昌，不会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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